海错图笔记

 

大家好，我平时在《博物》杂志管理它的官方微博，可能大家对我的了解在这一方面。但是今天我不讲微博的事，我要讲我最近很感兴趣的一项工作，就是解读一本清代的奇书，这本书的名字叫《海错图》。

我跟《海错图》的第一面是在我中学的时候。那会儿我去故宫玩，正好赶上它的书画馆在展览一些清宫旧藏的画谱。

 

有一本叫《鸟谱》，是画得非常精美的花鸟画：

然后还有一本叫《兽谱》，画的各种兽类：

还有一本叫《鹁鸽谱》，画清宫里边养的观赏鸽：

然后我就看到这个《海错图》了。

当时前三本我没留下什么印象，但是这第四本我到现在都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它这画风完全不一样。我看到介绍里说，前三本都是宫廷画师画的，唯有第四本是民间老百姓画的。

 

那么就很奇怪了，为什么这么一本书会进到清宫里边收藏。我后来就去查了一下这个“海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海量的错误。这个“错”是繁多、错杂的意思，就是海洋里面种类繁多的生物。至少是从西汉开始，中国人就用“海错”来指代海洋生物，所以说《海错图》就是一本海洋生物的图谱。

 

前两年这本书被故宫出版了，我很兴奋，当时就去买来看。因为我是管《博物》杂志的微博嘛，占这个名字的便宜，大家都叫我“博物君”。其实我是担不起这名字。但是这个《海错图》的作者聂璜他担得起，他确实是一个清代的博物君。因为他这个《海错图》里边画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是明末清初的人，主要生活在康熙年间，他自己写他是从河北、天津，一直到福建，包括内陆的各种地方他都跑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在沿海住了很长时间，一直对沿海生物非常感兴趣。

 

他最开始画了一本画谱，叫《蟹谱》，就三十种螃蟹。后来他在福建又住了六年，这期间他把收集到的一些画集结成一本书，就叫《海错图》。他在写这个书的时候，每一种生物他都会去查它的资料，他有疑问的部分就会去问当地的渔民或者老百姓，或者见过它的人，所以这本《海错图》是一本实证性很强的、准确度很高的书。这本书里边有371种沿海生物和非生物，包括海里的盐他也给画出来了，但是他只有这一本作品传世。

 

聂璜他画完之后是清康熙年间，他也不是说画完之后把这个作品去进献到宫里，他就自己画着玩的。画完这个人就消失了，《海错图》也在康熙年间消失，雍正四年的历史里边又重新出现了。雍正四年，清宫的《流水档》里边记载：副总管太监苏培盛交来《鱼谱》四册，这《鱼谱》就是《海错图》。苏培盛，大家看《甄嬛传》都知道，历史上确有其人。

他把《海错图》带到了宫里，这个雍正没对它产生什么兴趣，至少没什么记载对它产生兴趣，可能雍正平时比较忙。到了乾隆时候，乾隆对它特别喜欢，下了好几次旨，让太监把这个《海错图》重新给装帧好。另外刻了很多「乾隆御览之宝」，表明他看过，还让它放在重华宫里面，方便他随时看，包括嘉庆跟宣统都是多次看过这个书。一方面，清朝皇帝他自己是满人，又是北方人，他没见过这些沿海生物；另一方面，是这类书在中国确实少，所以皇帝对它们这么感兴趣。

 

大家看中国的动物画，一般花鸟画，画鸟类，珍禽异兽，或者是淡水的生物比较多，比如鳜鱼、大闸蟹，但是海洋生物画的很少。日本人画得比较多，这张画就是日本的浮世绘画家歌川广重画的日本的海洋生物。

但中国这方面是非常少的，所以《海错图》就显得比较珍贵了。我在翻阅这本出版的《海错图》的时候，发现故宫还是很细心的，请了中科院动物学的专家，把这个书里面的每一种动物进行考证，定义它今天在科学上叫什么名字。

 

大部分的考证是很严谨的，但是我读的时候发现有一些值得商榷。比如这个虫子叫龙虱，因为打雷下雨之后，田里边这种东西就会特别多，到处飞出来活动，人们就觉得它是龙身上的虱子。它其实是一种水生的昆虫，今天华南的一些地方还吃它。

《海错图》里画这个龙虱，书后把它考证为黄边大龙虱，又叫日本真龙虱。当时我看到就觉得有问题了，因为这个日本真龙虱我见过。

当时在北京官园花鸟市场看见有卖的，我就回家养了养，这个日本真龙虱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它身体两侧有一个很宽的黄边，这个黄边在好几种龙虱身上都有，包括黄缘真龙虱、侧缘真龙虱都有。

 

《海错图》里边你看它正反面都画了，表明他应该观察得还是很细的，但是他就没画这个黄边。文字里面也没写，就写赭黑色，那你根据这个把它定到很具体的种，日本真龙虱，这就是有问题的。

 

他可能画的还是水龟虫呢，水龟虫也是一种水生的甲虫，它就是浑身都是赭黑色的，没有花纹，它经常跟这个龙虱是放在一起去卖的，在民间混在一起都叫龙虱。

 

这个我发现也有点问题，他画的是鳄鱼。

他为什么画成这样？因为聂璜他自己没有见过鳄鱼，他是根据一个去过越南的人在越南见过鳄鱼，回来给他讲，他按照人家叙述画的。这个去过越南的人说他当时去安南国，正好赶上安南国的国王给他去世的爸爸纪念周年。然后各地就进贡来奇珍异兽，要给它焚烧了祭祀。

 

其中这个占城国，就是现在越南南部，进贡来两只鳄鱼。根据看过的这一位的叙述，这个鳄鱼“长二丈余，身有甲，四足短而有爪，口方而阔，尾不尖而扁”。可以看到这些叙述是很准确的，这个画画得也基本正确，就是嘴短了点。

 

但是书后的考证把它鉴定为马来鳄，这个就有问题了。马来鳄长这样：

马来鳄最大的特点就是嘴又细又长，所以就根本就不符合“口方而阔”这一点。另外二丈就是六米，马来鳄一般长不到那个程度。

 

我觉得要根据他的线索重新鉴定。占城国国土是一个细长条，全部临海。“长二丈余”，现在能长到六米的只有一种鳄鱼。加上“口方而阔”的特征，更有可能是湾鳄。

 

这个就是湾鳄，是并实地测量过的最大的鳄鱼，是在菲律宾捉到的。

 

这一条鳄鱼已经死了，菲律宾人把它重新按照原大小做了这个模型，6.17米长。

它的嘴比马来鳄宽多了，你说它是“方而阔”也问题不大。而且它又叫咸水鳄，是现存唯一一种能够适应海洋生活的鳄鱼。它在海里边生活，在整个东南亚大洋到处巡游，从澳大利亚一直到中国南海都是它的地盘。所以把它定为湾鳄可能比马来鳄要更合适一点。

 

我看到了这些考证，就想说我自己也可以考证一下，因为我对海洋生物也挺有兴趣的。我就在《博物》上开了一个栏目，叫《海错图谱》，每一期介绍一种《海错图》里边画的生物，分析它今天应该叫什么名字，分析它里边的记载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觉得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像刚才那个鳄鱼，大家看那个图画得并不是很像。这方面如果是别人的话，一看这图画得不像他可能就想不出来这是什么。但我有这个先天的优势，因为我管理《博物》的微博，很多人看见动物以后，他也是凭印象画一张画，然后问我，所以我是身经百战了。

 

网上一般管这种画叫灵魂画作，就是说你只能体会它的灵魂。

 

聂璜他也是画画挺不错的一个人，为什么有的生物能画成那样？这就是一个例子，这个网友他就是专门画画，，指着画画活着的这么一人，画画特别好，但是他也能画出这个画来。他说他去南宁动物园，看到了一只鸡长着一个猴脸，凭印象画出来。多年来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就上网上去问。

刚开始我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但我一直记着这画，后来过了一年吧，他又说看见这只鸡了，然后找着照片了，一看，是这个。

这大家可能都知道，红腹锦鸡这个东西，你说这脸像猴脸吗？是不是因为它这个脖子上的毛像虎皮裙，所以就想象成猴了，这都有可能。

 

所以我当时看了就觉得我可知道这个《山海经》是怎么来的了，全都是看完之后，瞎回忆，瞎想，然后画出来，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所以你就要根据它画里边的灵魂，特点，习性，看它能不能表现出来，包括它的文字描述，从而去分析出来它的物种是什么。

 

比如像这个，这个一般人看就是个飞碟之类的东西。

如果你了解它，虽然画成这样，但是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它是什么。《海错图》里面说它叫海粉虫，左边画的那些波浪状的东西是海藻，它一边吃海藻一边拉出右边的这个方便面一样的东西，叫海粉，所以叫海粉虫。

 

这个文字里边就写了，说这种东西在海边不停地吃海藻，然后“此虫食苔过多”，吃这海藻过多，“常从其背迸裂出粉”，就是吃的太多了，它背里边都迸出海粉来了。渔民就把海粉收集起来，晒干之后吃这个海粉。

 

其实根据这个你就能想象出来是什么动物了，因为这个东西至今还叫海粉。这个就是我在厦门海边拍到的海粉。

刚才那个是绿的，这个是红的，一般海粉虫吃什么颜色的海藻它就排出什么颜色的海粉。那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并不是它的粪便，是它的卵群带，就是它产的卵。

 

这个海粉虫呢，我们今天叫它海兔，是一种海蛞蝓类的东西，就是跟蜗牛啊蛞蝓关系比较近的。海兔在海里面就是圆圆的一坨，它那壳退化了，在里边，所以画成那样也情有可原。

 

它产卵之前先要交配，那么它是怎么交配的呢？是这样：

这是ABC三只海兔，这是比较短的情况，长的情况有ABCDEFGHIJK……，连一大串儿，像小火车一样。因为海兔是雌雄同体，但是异体受精，它自己不能跟自己交配，必须再跟别的交配。

 

那么这个小A，因为它是第一个，它只能担任雌性，接受后边的精子。最后一只小C，它只能担任雄性，给前边那个精子。中间的小B 它对前边那个担任雄性，对后边担任雌性，就是它既给前边精子又接受后边的精子。

 

这样这一串交配之后，它们就四散分开。除了那个小C之外，前面的全怀孕了，然后就全产卵了。这就是一只海兔正在产卵，产出海粉来。

中国的海粉一般是蓝斑背肛海兔产的卵，它的生殖孔就在它的背裂孔旁边，所以渔民才说是从后背迸裂出粉嘛，这是有道理的。

 

你看到这个资料，知道这个能吃还不够；你既然写这个文章想让人家去信服，那你就要亲自去看一看，尝一尝。我就在淘宝买了这个海粉，这个东西现在没多少人卖，一般当药材卖。刚买来就是下边这个干不呲咧的一团，有好多沙子。你先泡再洗，洗完之后跟排骨一块炖，叫排骨海粉汤。

《海错图》里边记载说“咀嚼如豆粉而脆”，我咀嚼了一下，确实是。它还有大海的那种腥鲜味。所以这个海粉虫的案就破了。

 

他画成那样就是因为他没有细致地观察，但只要是他见过、真正细致观察过的生物，聂璜还是画得很像的。比方说这个，大家可能都看得出来是什么，就是大黄鱼，黄花鱼。画得非常像。

旁边文字记载，他不单是照着画，他还是一边吃一边画。大黄鱼的脑袋里边有两块石头，是负责听力的，所以又叫石首鱼。他后边还写了头中二石，专门把那个石头画出来。另外他还说，我一边吃鱼一边端详它这头骨，发现有很多花纹，他把这花纹也画出来了。说明他观察是很细的。

 

这个也是他细致观察过的东西，叫泥翅。但今天咱们叫它海鳃或者海笔，科学上因为它长得像一个鰓，或者是一个笔。这个东西在中国沿海也有。右图是我的一个朋友三蝶纪拍的。

对比一下可以看出聂璜画得还是比较像的。他在旁边还画了一个像匕首一样的东西，他说是里边有一根骨，“可以为簪”，可以当簪子。

 

这个海鳃我是见过，但这个骨，我一看就想起来我当时在广西合浦曾经见过活的海鳃，就是这样，这是一只活的海鳃。

 

当时水非常浅，它立在这海底，它的头这块露出来的这一点看上去很硬，有一个像尖尖一样的东西。我当时就觉得跟它身体其他的部分结构不一样，很硬。我就想啊，这个东西是不是就是它体内那根骨。

我就去查资料，发现确实说海鳃有一根中轴骨。但是没有人去画过中轴骨，也没有照片什么的，你得亲眼看过才知道嘛。当时我另一个朋友，也是网上的一个科普达人飞雪之灵，正好在东南沿海科考，我就跟他说，你如果见到海鳃了，帮我解剖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那根骨头。

 

他找了几天终于找着了，这就是他解剖的结果。他把中间剖开，拿出了那根骨头。你看确实是，所以说他的观察还是很细的。

至于他没见过的东西就要靠脑补了。像这个他画的是燕窝。

燕窝大家都知道，他也见过，但是他为什么把燕窝归为海错呢？因为燕窝是从南洋进口来的。但是人只看到这个窝跟一般家燕的泥巴窝完全不一样，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个窝为什么长成这样。

 

有的人说这个窝之所以这么白，是因为是这个燕子叼来海里的小银鱼做的窝。但聂璜观察之后说不是，因为再小的鱼也有两个黑眼睛。但是他检查这个窝之后发现没有眼睛，说明这个应该不是鱼做的。

 

现在都知道这个燕窝是金丝燕的唾液做的嘛。他也知道这个东西叫金丝燕，就想金丝燕应该长什么样，这个就是他想象中的金丝燕，是浑身有金毛，有两个像家燕一样的那种长尾巴，站在地上，这个燕窝也是建在地上，建在草里边。

 

这里边有几个错误，金丝燕是长成这样的：

第一，没有金毛；第二，尾巴很短，那个又细又长的是翅膀；第三，金丝燕是不会落在地上的，可以说永远不会落地的鸟，听上去像心灵鸡汤，但其实是真的。因为金丝燕的爪子非常退化，就一点儿，它挂在崖壁上，挂在建筑物上是可以的；它想飞的时候就一松爪子，一张翅膀，顺着掉下来的力就飞了。但是如果它落在地上，它就没有力量去蹬地起飞，所以它只能把巢建在高处。

 

左边就是燕窝，里边有两个蛋，右边是马来西亚当地人搭很高的架子去山洞里采野生的燕窝。这个就是他的一个脑补过度的例子，你就要去分析。

这个画的是海豚，他文字记载是见过海豚的。

他这个画的也可能算是观察得不太细吧，没有背鳍，他可能画的是江豚，因为中国的海豚里边只有江豚属是没有背鳍的。江豚不只是生活在江里边，海里边也有江豚。

 

他这里边还说了海豚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海错图》里边经常会介绍一个东西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很有意思。比如他说古书里记载，海豚是因为长的像猪，所以叫海豚。但是聂璜观察这个活体海豚就发现，怎么看怎么像鱼，没感觉像猪。他就去问渔民，渔民就告诉他说，不是因为长得像猪，是因为内脏像猪。你想也对嘛，因为都以为它是鱼，结果一剖开是哺乳动物，那它肯定内脏跟猪是一样的了。

 

这只是其中一种说法，但是它跟西方给海豚的命名方法不谋而合。英语里海豚叫Dolphin，就来源于希腊语的子宫这个词。也是因为当时西方人看着以为是鱼，但是剖开一看有子宫，因为它胎生嘛，所以就把它命名成有子宫的鱼，所以这方面是东西方的一个巧合。

 

还有就是一些俗名的来源：贻贝大家都吃过，又叫淡菜、海虹，都指的是贻贝。他画的还是很像的，附着在礁石上。

贻贝还有一个名字叫海夫人，尤其东海卖贻贝的人都说，我们这个贻贝质量特别好，号称东海夫人。但是他也没说为什么质量好就叫东海夫人。但是《海错图》里就解释了，他说它的肉状类妇人隐物且有绒毛，故号海夫人。

 

这是一个很三俗的名字。那么我看到这名字就想，我也吃过很多次贻贝，也没觉得像啊。我就特意买了这么大个儿的贻贝。我就先煮，因为你不煮它张不开盖。贻贝都是有毛的，叫足丝，通过足丝去附着在礁石上。一般烹饪的时候要把这丝去掉的，那么我特意不把它去掉。煮熟之后一看，从侧面看它确实很像。

聂璜你能看出来他也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他还特意地给它写了一个赞：许多夫人，都没丈夫，海山谁伴，只有尼姑。这个聂璜还是很有生活的。

从《海错图》里还能看出很多古今的交融，比如像这个图画的是弹涂鱼。你看他这个图甚至能鉴定到种，它灰身体有蓝色的斑点，背鳍有拉丝，这个画的应该是大弹涂鱼这个种。

现在大弹涂鱼也是东南沿海人们有时候会养或者抓来吃的一种小海鱼。他右边画了三个插在地里边的竹筒，有一条弹涂鱼已经钻进这个竹筒里边了。这是什么意思？他就说这是清康熙年间渔民抓弹涂鱼的一种办法。咱们现在可能看那《舌尖上的中国》有一种抓弹涂鱼的就是拿鱼竿先抡过去之后，再给拽过来，拿钩子给勾回来。那个是要技巧和智慧的。

 

渔民先观察这个弹涂鱼，发现它们在滩涂上边打洞，遇到危险就钻到洞里，那么渔民就把竹筒插在泥里边模拟它的洞穴，一端是封闭的，一端开口的，开口朝外，然后再用长竹竿去驱赶，弹涂鱼受惊之后就都钻到竹筒里边来，然后再把竹筒倒在鱼篓里边，鱼就抓住了。

 

我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查资料发现现代人还在用这种办法。这个就是中央台拍的，它派记者去海边跟渔民一起抓弹涂鱼。

当地渔民就用一种叫泥船，就是右边的那个，像雪橇一样，把竹筒全放在这泥船上，然后就一个腿跪在泥船上，一个腿蹬泥地，这样可以在滩涂上比较快地行动，不会陷在泥里边。看见这个弹涂鱼的洞以后，就把这个竹筒插到洞里边去，然后就抓住了。

 

这是他们抓住了鱼正往外倒呢，这一个筒里能抓住四五条鱼。看到这个你会感觉古今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他还画了一个这种章鱼，叫寿星章鱼。

他说有一年松江有一个大官建了一个花园，花园刚建好就有一个渔民献上了这么一个章鱼，说他是自己抓到的。这个渔民说“天有长庚星，海有老人鱼，新建花园而有此吉兆，禄寿绵长之征，非偶然也”。

 

你看这是很明显的拍马屁，就是说你建了花园，正好有一祥瑞，我给它献上来，你得赏我点对吧。这个章鱼有一个明显的像人一样的嘴，其他的须子都没有，像盘腿坐着，只有两个须子绕起来。八成是这个渔民自己加工过的。

 

无独有偶，现在也有这种事。印尼有一个人打电话告诉媒体，说我买了一个章鱼，给它放在锅里煮的时候我听见锅里有哭喊声，我掀开盖儿一看，看到它头变成了人头，让媒体都来拍。你看这眼睛，我感觉都是拿圆珠笔画的。

他可能也是为了博眼球，卖个高价钱，这个咱只能推测。但这是古今的一个巧合。看这个书的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

 

《海错图》里面还介绍了一些很好玩的小事。比如像这个东西，左边是《海错图》，右边也是我那朋友三蝶纪拍的实物，画得很像对吧。

这个东西在海边是有的，也是附着在礁石上生长，叫龟足，长得特别像龟的脚。它是藤壶的近亲，是虾蟹的远亲。这个东西有一个比较幽默的故事，就是中原人都不认识这玩意儿，有一个中原人从中原来到福宁，就是福建宁德一带做官，看见有人卖这个龟足他就想吃，又不屑于问这个东西的名字，就跟手底下人说，你给我买那种像「勿」字或者「易」字的东西去。

 

手底下人说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像「勿」字和「易」字？然后就去问别人，人说你买这个龟足试试，龟足的爪子倒过来看像「勿」字跟「易」字嘛。他买来一看，大官说，对，就是这个。

 

聂璜对这个笑话特别喜欢，他有一句评论：“可为喷饭，至今以为笑谈”。翻译成现代话就是，老招笑儿了，我这辈子就指这笑话活着了。所以看得出他笑点还是比较低的。

 

《海错图》解读的过程中有一个遗憾，就是现在出版的是前三册，第四册现在在台北故宫，网上只能找到它的一些电子版的小图。第四册画的是虾螺蟹，虽然没有前三册那么猎奇吧，但是它准确度应该是更高，因为他可以是放在桌上照着去画的。我也希望什么时候两岸能合作一下，把这第四册也出版了，解读起来应该更有意思。

 

最后我做个广告，如果大家对《海错图》的解读有兴趣的话，买一本《博物》杂志，每期都有我的一篇解读文章。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