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移动照相馆

#艺术/北京/2013.01.12/11683 次观看

我一直擅长各种雕虫小技,移动照相馆其实是我雕虫小技的集大成者。从去年二月份的时候,我们出发了,我跟我的七个兄弟,用了十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三十五个城市,一千六百人的拍摄。

今天我也在现场请了七个人中的三位,加上我一共四位到现场,我们哥几个打算今天给大家变点小魔术,但是我们没有开卡车来,其实我本身是想开卡车的,但是开卡车的费用很贵,所以我就开了一辆箱子过来。在这个箱子里头呢,我为大家稍微展示一下移动照相馆,大致上的感觉,哥几个忙起来吧。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很多年前我是做广告导演的,跟朱赢椿老师说的一样是跪着吃饭的,后来大概在九年前,我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是学画画的,我觉得我一直没有从事创作,好痛苦。

一直都是客户要什么我就给他做什么,我觉得这个感觉,不是我小时候想要的一种生活,后来在九年前我就自说自话就开始创作了。那时候好像也没人管,艺术家自己说自己是艺术家就可以了,后来我就成为艺术家了,时至今日我一直觉得特别的侥幸,也没人管我。

可是就是在前年的时候,我在上海,曾经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工作室,漂亮到什么程度呢?曾经被上海双年展邀请,作为一个作品放在双年展的展厅里,你们可想而知,没有任何创作,只是把房间搬过去了,就是一个作品,特别好看。

然后我还在网上发现,德国一个专门给艺术收藏家看的一个网站介绍说,去上海参观的话,必须去上海美术馆,还有一个马良工作室。可是这个工作室在前年的时候,被政府拆迁了,拆迁的时候我很无助,你们可以想象我有多无助。

面对一房间几万件我的收藏品,很多很多箱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在这段特别无助的时候,我就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干脆我把我的工作室装上轮子开到中国各地去,我也不在上海了,上海它也不喜欢我。我想我可能开到北京,给北京的朋友拍拍照,开到深圳,开到广州。

当时就有这样一个念头,就想给我的工作室装上轮子,一开始想的是一个集装箱卡车。但是后来我问了一下,我其实自己不会开车,我问了一下,他们说集装箱卡车过路费特别贵,然后我算了一笔账,我觉得我承受不了。

后来从八吨卡车变六吨变四吨,最后就凝固在四吨卡车的尺寸上,然后我就决定把我工作室中我认为最好玩的那个精华部分,就装在这个四吨的卡车上面,开始我的全国巡游了。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呢,其实我一直也在问自己。

我自己前面这七八年时间,都是闭门造车,在房间里面创作,每天就面对自己的喜怒哀乐,然后很多人在网络上看到我的作品,跟我交流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不懂。

有的时候我会有种特别失落的感觉,我好像自己已经把自己完全献出去了,可是还是很无助,有的时候觉得这件事情是虚无的,觉得这种创作是虚无的没有用的。有了这个四个轮子的工作室之后,我觉得我可以做一些好玩的事情,就是我把我的创造力献给生活,献给所有我能遇到的好玩的人。

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我的作品,曾经有很多人给我看他们的桌面,截图给我看他们的电脑桌面,我的作品成为他们的桌面图片,然后有人把我的作品做成贺年卡,有些盗版商把它做成年历挂在市场里卖。我觉得我应该对这个生活、对这个世界有用一点。

我觉得可能最简单一个方法就是用我这个技术、我的创造力,去为普通人去拍照片。我自己是个照片收藏爱好者,我收藏了上海老照片大概四五千张,在看这些老照片的过程里,我就特别感动。

我觉得照片的美,其实不光是摄影师去完成的,还有一部分是由时间去完成的。我觉得我今天去创造这个移动照相馆去为别人拍照片,可能在很多年后,我拍的这些照片,也会存在于他们的回忆里,进入他们的生活。

在这样一种冲动下,我就开始了这个工作。2010年的5月开始有这个念头,然后开始创作,这张图是我在我的工作室,平时我工作的时候其实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小猫陪着我。

在一张油画布上,我把我想象中这个卡车,可能会用到的所有的东西都画出来了,所有的所有,以我的那种不会开车人的智商。想了半天,设计的这样一张图,然后很多会开车的人来教我,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不对的,然后我又现场改。

我喜欢做工作的时候有一种秩序感,按图索骥我们就可以往前走,因为这个事情特别虚无。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有那么一张大画,我觉得我好像离胜利就不远了,然后我就在我工作室门口的草坪上经常泡点茶,请我的这些好朋友们过来喝茶,在一起讨论,可能怎么样比较好玩。

当然少不了注册一个微博,这是一个微博时代,我这个作品,如果没有微博其实完成不了。因为我在上海松江的一个工作室里,可是被拍摄的这些人分布在中国的各个角落,我怎么跟他们联系上呢,那么就用微博。

这个是我刚开始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开了一个微博叫「我的移动照相馆」。然后,按照我收藏的老式照相馆的方式,制作一张底板,当时就可以把照片打印好,贴在这个板上就可以送给对方,还可以放在这个信封里,还可以敲上图章,还可以签名,看上去挺完美的。

这个是我最初对这个卡车照相馆的一个设想,我想我只要找一辆卡车,差不多是三米多高。然后我把这块布就悬在旁边,然后到田野中,任何一个开阔的地方都可以拍摄,但是事实上其实不行,后来到了严寒的冬天,酷热的夏天,根本做不了。

我们后来改成在任何一个城市,通过朋友关系找到一个空间,然后我们在里头开始拍摄。这个是卡车到了我工作室门口的第一天晚上,所有人都到场,特别激动,我头上还带了一个头灯,把这个破卡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第二天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各种金属货架装进去,用铆钉安装在这个卡车上,地上铺上了毡子和橡胶,为了防止这几万公里所有的灯不会被震坏。然后他们就聚到我的房间里,我们开始绘制拍摄背景,经常在一起讨论什么尺寸比较好,然后我又开始真正闭门造车了。

这个是我的车库里,那个时候我买了两辆车,都开不进我的车库,因为我车库没那么高,车库是空的,所以它成为了我的一个画室,我在三夹板上画了一辆吉普,一辆摩托。

这是我的两个助手,一个火箭,我亲自演示了一下怎么开火箭,这个是《丁丁历险记》里面的火箭,如果你们懂的话。我特别喜欢《丁丁历险记》,后面还有恐龙,还有蘑菇。

这是用冰箱盒子里面的泡沫做的假山,我拍照片的时候需要假山,但是又不能真的把那个石头搬到车上,这是一个假的假山,非常轻。

这是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的爸爸是国家一级导演,我妈妈是国家一级演员。他们到农村看我,住在我的工作室里就被我抓了壮丁,一个演了流氓,一个演了女特务,他们特别可爱,他们俩乘飞机的,你看,我爸爸在表演乘飞机非常惊恐的状态。

卡车刚到我工作室门口的时候,我特别激动,我亲眼看到了我将要开这辆卡车出门。最早的设想中,你们可想而知,像我这样一个疯狂的人,我会把这个车想得像马戏团一样,画了很多小丑,挂满灯什么的。

但是很多朋友劝我说车匪路霸很厉害,各个地方都要交费,一路上的过路费很厉害,你还是老实点吧。我想最好的老实方法就是冒充快递,这个是按照顺丰快递做的,就差「SF」那个LOGO了,其他的都是按照那个标准做的,我想我要潜入生活「润物细无声」,谁也发现不了我。

然后我就跟我的伙伴们开始在这个车上,用铆钉和各种螺丝,把所有我认为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在这个小空间里尽量的把它安装进去,还有一个大型的发电机。

这个发电机,以至于后来我们在草原上,在很多没有电源的地方也能拍摄,这就是我很得意的给你们展示一下。我把车子改装成了这样一个东西,打开以后像一个舞台一样,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固定在里头,当中那个空间将会是放我们行李的地方。

然后少不了求神拜佛,因为我觉得我们可能会面对一场两三万公里的旅程。两辆车,我很害怕,说实话我没有跟他们说,但是我觉得我很害怕,不知道路上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所以我就自己求神拜佛去了,求了很多护身符,给我的兄弟们一人发了一个。

然后在去年的2月17号,大家过完情人节,对自己的女朋友都没有亏欠之后,就开始踏上了这场旅程。这是在开始之前的那一天拍的照片,各位可以看到,我的兄弟们已经把这个棚给拉起来了,这个就是移动照相馆。

用的那个拍摄的背景布是3mx3m,我出门的时候我内心里面,就一直会有这样一个画面:我不知道前途是什么,但是我就想要上路了,特别好。

然后后面整整十个月的时间,我跟我的六位兄弟,我们七个人就把这辆车当成了我们的家,我们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这辆卡车,我们还有一辆面包车是坐我们人的。

这是开始在一个小的房间里搭景了,比如说这个景是在成都,成都出现的无外乎几个事情,你看多专业,是吧。成都是一个搓麻将的后院,有很多竹椅子,然后背后是成都特有的竹林,我们的主角还有大熊猫先生,待会你们会看到。

然后这是在山东青岛,有一位我朋友的朋友是位崂山道士,这是真正的崂山道士,他听说他也来拍了。

这是拍摄现场,这个是在露天拍摄的时候,把所有的道具陈设出来,让被拍摄者可以随时挑选。我的拍摄并不是说,我要拍什么就拍什么,而是说我会问你想拍什么,我能不能给你做到,往往在拍摄之前我们会有一个沟通。

我觉得以前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好像是王朔写的叫《3T公司》。帮人家实现梦想,觉得挺可爱的,虽然我不能真正帮人家实现梦想,可是在照片里,可以有一瞬间,让他们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个东西呢是我的一个独门秘笈,可惜用坏了,本来叫得更响。它是为了让所有被拍摄者在现场的时候特别放松,很多人虽然微博上跟我互动得很开心,可是他们一到现场,他们的脸全部僵死,在镜头前就像特务一样。

每个人都特别紧张,我就让他们放松,让他们放松。可是我长得又特别凶,你们看到我这样冲过去让人家放松,人家更害怕了,所以我要离开一定的距离,拿这个鸡逗人家,这样往往就能达到效果。

其实我这一路上用了一个鸡一个猪,还有好几个会叫的东西,但是都坏了。这个是最后留下来的那个,我还以为会叫,结果到现在也叫不了了。

然后我还经常要自毁形象,带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帽子。为了让这个现场特别轻松,像一场游戏,虽然我是用了很多的精力,花了很多的钱,用了很多时间去做这样一个作品,可是在拍摄的那一瞬间,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觉得,像做一场梦一样,特别好玩。

这是在常州的拍摄,这两个真的是道貌岸然的节目主持人,他们其实是广播电台和电视台的主持人。我的军装其实是我的工作服,我都设计好了,我工作的时候其实是穿这样一身军装,为了穿军装到饭店不被别人歧视,我就别了一些徽章。

因为你们知道冬天的时候,很多民工都穿这个,我为了跟他们稍微有所区别,稍微搞了一下设计,故意的。在拍摄现场,这两个其实是真正的主持人,我问他们你们要拍什么,他们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要做两个同舟共济的小丑。

然后我就给他们设计这样一个场景,这个是拍摄的样子,空中吊了一些球,我其实因为条件特别简陋,不可能做到全部那么完美,只是在他们想要的情况下,我尽量把它做得好玩。

到了合肥之后,我就问合肥的朋友,如果我要给你们拍一个好玩的东西,老照相馆的感觉,你们想拍一个什么东西。他们说我们合肥的小孩,每一个人小时候都去过逍遥津公园里面的一个白象滑滑梯。那于是我们现场就画了,这么一个白象滑滑梯,自己拿笔画一下,锯子锯一下,竖起来就算一个大象。

这两位是结婚了十年的一对夫妻,他们为了结婚十年的纪念到现场。结果看到我有把吉他,那男孩说我能不能唱一首,特别美。唱的是《十年》,然后我就劝他,我说《十年》太悲了,你能不能唱首好的,他就为我们开了一场现场演唱会,这是一个特别美好的经历。

因为这个卡车在公路上一直在开,每天都要装卸,所以很多道具在路上都坏了。然后我的助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一位电视广告导演,他正在修鸟笼子。

这是我在路上画背景布,因为我希望到不同的城市,城市有不同的变化,因为一直在往前走,所以还会制作。

这个是在呼和浩特,在一个真正的毛胚房里,满地都是沙土,拍一个东西,拍完一天,晚上回去我擤鼻涕,里头都是泥浆,特别脏,这个是正在拍摄的现场。

当然我们也有条件特别好的时候,窗明几净的,这是在广州的一个美术馆,这是在一个朋友的摄影棚里头,我们每到一个城市会提前差不多一个星期,就跟那个城市的朋友商谈,你能不能给我搞一个空间,我能拍摄。

我的标准特别低,只要有电,高在3米5以上,然后空间在100平米以上,我就能拍摄。所以什么样的场地都拍过。最小的场地在西宁市的一个独立书店,这个书店的老师跟我说很小,我去了以后吓一大跳,没想到那么小,这个房间真正的拍摄空间15平方,所以我用了超广角拍摄。

这是在蒙古草原上,这个是我两个特别好的朋友,他们是北京的戏剧家,一个是导演,一个是戏剧制作人。他们是出生于这片草原,然后他们回家来拍摄,在那个地方,我本来想把我的舞台立起来的,结果风太大了,又不能装背景布,什么都不能搞,结果就露天拍,效果还不错。

这个是在内蒙古,好多蒙古的音乐家朋友在现场就弹起了马头琴,我也很感动。这是向他们借了一匹古代蒙古人军队的盔甲,然后弹着马头琴,可想而知那个现场,比我想象的更虚幻,特别好玩。

这个其实是我的助手豆豆,豆豆是我的卡车司机,我说我的团队中有很多,学艺术的人不奇怪,但是豆豆是我在移动照相馆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一位真正的卡车司机,纯正的卡车司机。

我当时见他第一面的时候,他梳的头是从这边梳到那边的,秃头。我当时想我以后怎么跟他一起生活十个月呢?但是事实上十个月之后,我们成了特别亲密的兄弟,不光成为了兄弟,豆豆还成为了我这个团队中的最佳男配角。

他在每一个地方都可以穿上一身行头,比如被拍摄者点他,然后他就可以为别人配戏。比如说豆豆有一次在重庆,就开始演一个爵士的小号手,我正在为他画胡子。

我的所有的兄弟们在我的团队中,除了每个人自己的本职工作,比如他是一个卡车司机,他还是一个配角。有的人他负责拍纪录片,他还负责修道具,有的人还负责现场搞笑,让场面特别放松。

我就是比较严肃地在那儿拍照片,当然我有时候也会做配角。那个人是我,你们可能没发现,我在演一个秃头教导主任,这两个人在演学校里早恋的学生,他们点名点我让我演一个教导主任,后来我怎么打扮都不像,最后使出了杀手锏,搞了一个头发是从这边梳过去的,就比较像了。

这是我的制片人豹哥,他在演一个采花大盗,就是蒙面的那种,这个就是在现场制作好的照片,我一面拍还一面打印,在不远的桌子上打印机就打印出来了,打出来之后呢就有人负责裁,当时就送给我的那些朋友们。

说朋友其实很多人我都是没有见过的,我特别高兴他们拿到照片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我觉得特别满足。

这其实是在内蒙古,内蒙古还挺有成就的一个商人,就被我搞成这样了,其实不是我搞的,他自己选择的。他跟他的太太两个人,他要演一个超人抢女人,最后把他老婆抢到手的戏码。

这是有一个人,戴着外星人的面具,这是我的表妹夫。

大家都很高兴,我觉得特别好。我以前觉得自己很牛逼,在房间里藏着,每天在苦思冥想搞艺术,可是我跟生活距离特别远,像在象牙塔里一样。可是这个创作,让我感觉到我跟生活特别近,而且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有用,成为了一个对社会真正有用的人。

每天我都跟我的兄弟们在一个大卡车上,把整整两吨半的东西拆下来,在一个房间里搭成一个景,然后不管是刮风下雨,你看这是在暴雨中把景搭出来,然后拍摄完之后又跟我的伙伴们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上这辆卡车,去下一个城市。

一开始我们估计不足,我们觉得可能一个城市三天就够了,所以我最早计划只要五六个月就完成这个作品,但事实上是十个月。因为我们体力上就不行了,后来真的是吃不消了,那么热的天,那么冷的天,都要去做这个事。

人不行了,其实车子也不行了。因为我从事的是当代艺术中的图像艺术创作,各位可能不了解,图像艺术创作其实是艺术家里面最穷的一种。因为不太有人收藏照片的,因为总觉得照片是复制品,所以我就过着这种比较穷的生活。

所以我就只能买二手车,我就没有买新车,而且我通过朋友去跟我想要的合作。我不是想要卡车吗,我就找江淮卡车,通过朋友找人家人家传话过来说,你看到过卖卡车做广告的吗?

我说好像是没有看到过。

就是卖卡车的,绝对不会跟我们艺术家有任何的关系,他只能跟煤矿老板发生关系,他跟我合作是没有任何利益的,所以人家也不会资助我们。

我的资金只够卖一辆二手面包车和一辆二手卡车,刚开始出门前我特别得意,你看二手也很好嘛,你看开得很好。可是后来就发现错了,二手车确实是有问题的,一路上都在修,特别是在高原上。

这是在4000多米的高原上,我们因为要翻过青藏高原一些很高的山口,最高翻到过430的山口,在这些山口上这些发动机就有问题,特别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甚至还推过卡车,但事实上这是蚍蜉撼树,卡车纹丝不动,我们都累死了。

我们还想各种办法,类似于这样的办法,从很远的一个城市调了一辆拖车来,那个车已经完全不能动了,结果它在前面开,我在后面害怕得,我说还不如拿绳子拖呢。那个绳子又拖断了好几根,因为我这卡车太重了。

最后非常小心的在公路上开,因为那是在高原上盘山公路,这个车的重心太高很怕它翻倒,我说这个卡车一旦翻了就彻底没戏了,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超人,什么事也做不了。

面对这些事的时候,这是我的助手扎西,扎西是一个藏族人,他在很多年前成为我的好朋友,现在成为我团队中的一员。这是在沙尘暴的草原上在等待那个车子,因为我们修车的时候,那个卡车坏了,面包车又坐不下了。

最后把一些人扔在草原上,很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接上他们,然后我就给大家鼓劲说,他们都会回来的,会来救我们的,差不多就是这个场面。

这个是什么东西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是在沙尘暴中小便,这个是真正的生活。因为在一个公路上,连续开三天,每天开十五小时,只有加油站,但是没有那种可以让你非常有尊严地上厕所的地方,于是我们在憋得实在不行的时候,就在沙尘暴中小便。

这是在拍摄的现场,你们可以看到,一个桌子正在拍摄,另外一个桌子正在制作照片。拍摄的现场往往是,朋友们都会围在我背后,一方面他们希望看到拍摄是怎么回事,他们马上就要上场了,他们也很慌,他们就围在我身边。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我身边,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的牛逼,觉得自己像个人物一样。大部分情况下其实我们在房间里,还是很可怜的,因为我们住的是很便宜的宾馆,整整十个月,每天都要住宾馆,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一开始出门的时候,我说我们可以住如家住七天,住汉庭什么的,但是后边去了很多地方就知道,有些城市并没有这么「好」的宾馆,那么「好」的宾馆。

你们就明白,我们住的是各种各样的地方,这个是朋友家,其实不算是很差。每天的生活大致上是这样的,在黑暗中往前走,其实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找宾馆其实看上去很方便,但是难度在于,什么样这个宾馆能停卡车,只有能停卡车的宾馆我们才能住。这是在内蒙古赤峰市,有一天晚上找到一个宾馆可以停卡车,这是我们的日常早餐。

这是在杭州的拍摄现场,杭州我们已经拍到最后了,越来越多人知道我们,除了被拍摄者之外,还有很多媒体朋友过来现场,越来越热闹。

这是在广州的我的书的签售现场,特别多特别多的人,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牛。现场像一个斗士,拿了刀。

但其实现实生活里我们很惨,这是我们制片人豹哥,在路上流着鼻涕在那睡觉。我在吃方便面,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是在路上吃方便面,因为在公路上最好的东西就是方便面了,因为太怕那些东西不干净,一旦拉肚子就麻烦了。

这是最惨的一次在一个厕所门口,吃方便面和面包什么的,这倒不是装给你们看的,事实上在路上很多时候是「风餐露宿」这四个字。

当然我们条件也有很好的时候,比如这次吃牛骨头,你看我的脸笑得像花一样,因为终于吃上一顿好的了,朋友也给我们做烧烤,一路上感觉到特别多的友谊。因为我这个照片是免费的,我没有收别人任何费用,我说就是为了大家开心,于是也有很多朋友想让我开心,特别好。

我们也跟所有的二逼青年一样,在业余时间也会做很二逼的事情,比如说这两个人搞了一个喜羊羊,一个大熊猫。在内蒙古的马路口玩,这个是豹哥,豹哥这张脸多欠扁,这是在为我试新的帽子。他其实在上海,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制片人。

大部分情况下,这个旅行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不是工作中这些累,最痛苦的是这十个月时间,我们是没有私人时间的,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一起。我们每个人连跟女朋友打电话都很麻烦,每个人都在厕所里打电话。

其实我觉得对不起我的兄弟们,就是这十个月的时间,完全献给了这个计划,你看这是我们在马路上散散步就突然停下来,开始各自给女朋友发微信了。

当然有的时候我们也会掰掰手腕,特别男子气的事情做一些,我是很有文化的人,我经常在旧书摊买旧书,这是在济南,买旧书,好,这样演讲会更帅一点。

这个是干什么你知道吗?这是扎西喝醉了,因为其实这一路上,扎西已经失恋了三四次了,其实我们真的会遇到很多自己的生活的个人问题。我也失恋过一次,这样的情况下就会喝酒嘛,又是七个男的,就经常会喝成这样,也不是经常,喝成过几次这样,这是我们的生活。

我觉得也不光是只有光鲜的一面,这是豆豆,豆豆喝醉的时候。豆豆每次喝醉,就会跟大家讲,他在少林寺当武僧的时候的经历,这个是真事。为什么选他,当时我拿到很多司机的履历表,我一看就是他,因为他还可以做保镖嘛。

他年轻的时候在少林寺是做过武僧,你看这是他讲他的经历,你看那个表情,然后两边两个人也是喝多了。

我们从冬天特别冷的时候就开始出发,这是在海边,是在青岛的海边,一直拍到天最热的时候,在福建长乐的海边。整整就拍了一个冬夏,我的人员也是从最早的一个团队,这是最早的一个团队,后来有一些变化,又招募了新的人来。

有些人因为家庭的原因,比如说太太心情不爽了,一定要你回去,有人说小孩有问题,还有一些别的各种各样的原因,有的人走,有的人来。这是最后我们移动照相馆,在上海的时候,最后的那七个人。

其实我们把衣服穿成那么疯狂,其实那种心情你们真的可以想象,我们经历了那么漫长的工作,而且我回到上海我都没有回家,因为我到上海就到新天地去准备拍摄,当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在心里想,我终于完成了这个作品,这个作品特别漫长,是我开始创作以来最长的一个作品。

这个卡车现在停在我的后院里头,老是下雨,前两天打开车发现,里头还有点锈,但是在我的想象中,这车一直驰骋在草原上,驰骋在最好的大路上,往前开没有停下来过。

我觉得有的时候,我们在城市中的人,在生活中都是被束缚的。我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是在我旁边的一辆车里,我就拿手机拍下来了,我觉得有点小小的伤感,但是我觉得其实无论我们去怎么样地生活,一定有一些办法,可以让自己获得某种自由。

在精神上,在生活上,可以做一些选择。我的这些兄弟们,比如说扎西,他本职工作其实是一个咖啡师,在杭州做咖啡师的,他为了我这个作品,跟我一起经历了十个月的时间的工作,现在正在找新的工作的状态中。

这个是小陈,小陈是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学生,他是旷课参加这个活动的。旷课的时候他很慌,我就要来了他的老师的电话,以一个美术工作者的名义,给他老师打电话,希望他老师能网开一面,所以他两个月的旷课时间竟然没有算,也算是我面子比较大。

这个是家弋,家弋是我在十年前的助手,他现在跟他的太太在一起开了一家小的幼儿园,专门做高端幼儿园教育,他只能跟我走了六个城市。

这个是党辉,是我第一组的人员,他是一个电视剧摄影师助手,专门拍电视剧的摄影师助手,他现在在一个拍清朝戏的电视剧剧组里忙着,他也只走了一半,没有完成整个作品,因为他的太太和孩子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回去。

这个是豆豆,这是我们昨天挑的,豆豆的最帅的一张照片。

那个高个子是张逸炜,张逸炜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在做广告导演的时候,比我年轻一点的导演,他现在是上海最好的广告导演之一。做完移动照相馆之后,他回去拍了一个作品叫《你好,上海》,是为上海市政府拍的,特别好。

我去看了也挺感动,但是他放下了他的本职工作,冒了职业中最大的一个风险,跟了我十个月时间去创作。我觉得在生活中,无论怎么样,有一个想法就要去往前走。

我最早是学美术的一个学生,因为我喜欢电影,所以我稀里糊涂就混入了广告拍摄剧组。我希望能拍摄广告,学习电影的所有的器械,包括轨道车,电影摄影机灯光怎么用,这一去就去了九年时间。

当我意识到这个工作其实跟创作和电影没有关系的时候,我又去搞创作,然后创作九年之后,我觉得其实不光要为自己创作,我想为更辽阔的东西创作,所以我就去做了这个移动照相馆。往前走吧!最后我想读两段我从自己的微博上摘的两段话,一段是我前两天写的,我说:

这些年

我一直在营造一个私人照相馆

用照片谈一些有关记忆的问题

正因为现实生活里太多的颠沛流离

所以总是力求我的小照片儿

比现实稍微美好一些

这是一个美工师最浪漫的职责所在

为了比不完美的生活

哪怕仅仅好那么一丁点儿

值得用最绚烂的形式

穷尽所有的力气

甚至像一个小丑一样

我也在所不惜

第二段是我昨天晚上用微博的时候,一个网友,我也不知道是谁,他写了一段话我特别感动,我把它作为结束。

我们不断从旧我中

救出自己

从这个荒谬而美好的世界里救出自己

没有一个自由的世界

但是一定会有自由的人

当你学会以自己的方式

和这个世界共处时

你就获得自由了

完整演讲稿

马良

插画师,木偶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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